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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證道的障礙

  證道的妙用境界,是修行者的最終目的,然而修行聖少魔多,遭遇到的障礙,將不計其數,證道歌將此障礙,一一詳述,提供修行者參考:

嗟末法,惡時世,眾生福薄難調制。去聖遠兮邪見深,魔強法弱多怨害。聞說如來頓教門,恨不滅除如瓦碎。

釋迦牟尼佛曾將他滅度以後的佛法分成三個時期:一、正法住世一千年;二、像法住世一千年;三、末法住世一萬年;末法時期無修行也無證悟,世間混亂「眾生難調難伏,自性迷惑,以致「去聖遠兮邪見深,魔強法弱多怨害。」往往以佛法為我見,不求自住清淨。由佛法產生法執,言執及我執,將不立文字明心見性視為旁門左道,恨不滅除如瓦碎。

  執著佛法名相,是文字障,故不立文字是禪宗消除知障的辦法,在證道歌裏曾自敘其經驗:

吾早年來積學問,亦曾討疏尋經論。分別名相不知休,人海算沙徒自困。卻被如來苦訶責,數他珍寶有何益。從來蹭蹬覺虛行,多年枉作風塵客。

不立文字者,是因恐世人執著,錯認指作月,為文字束縛,非主張不讀佛經,而是主張不受名相所迷,有點類似陶淵明的好讀書,不求甚解之意,要得意忘言,不在名相下爭辯不休,如六祖壇經云:「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,大小二乘,十二部經,皆因人置,因智慧性,方能建立,若無世人,一切萬法本自不有,故知萬法本自人興,一切經書,因人說有。」故積學問論經疏,只在名相上爭辯不休,不是了悟之道。萬法本自人興,不在文字假象,當年永嘉玄覺禪師是精研天台教的人,等到有了頓悟以後,懊悔當年錯用心思,分別名相不知休,以致多年枉作風塵客。

  金剛經上說: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,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」要人心光內照,於法不起分別,然而由於知見的偏差,造成證道的障礙,此為心光內照不清,又於法相上起分別,見於歌詞上說:

種性邪,錯知解,不達如來圓頓制。二乘精進沒道心,外道聰明無智慧。亦愚癡,亦小駿,空拳指上生實解,執指為月枉施功,根境塵中虛捏怪,不見一法即如來,方得名為觀自在。

錯知解,即知見上起分別心,導致行為偏差,如二乘:聲聞乘、緣覺乘,即小乘,一心以超越三界了脫生死為目的,不能發大菩提心,濟世利人,以致成為自私自利的自了漢,或如外道常生奇想,以致步入旁門左道,未能成佛。於是心光內照是很重要的,當下分別執指為月的假像,及識心妄用的相對像,大澈大悟,明心見性,方能觀自在,如六祖壇經云:「心地無非自性戒,心地無癡自性慧。」

  除了知識的障礙外,行為的障礙,也對於證道產生許多困擾,證道歌對此障礙亦有化解之道:

在欲行禪知見力,火中生蓮終不壞。勇施犯重悟無生,早時成佛於今在。師子吼,無畏說,深磋懞懂頑皮靼。只知犯重障菩提,不見如來開秘訣。

 

 

修行學佛,重視戒律,去除五欲六塵,尤其是愛欲之情,如四十二章經中說:「愛欲莫甚於色,幸有一矣!若使二同,普天之下,無能為道者矣。」但是由於太講究外在戒律的修行,反而執著於行為規範,而不能頓悟本心,於是永嘉禪師道「在欲行禪知見力」,也就是在五欲六塵的環境下行禪,不為外物所動,更能產生知見的定力,而不是一味的排除現實環境,與世間隔離,自成自了漢。更進一步說,若有人曾犯了戒規,能痛改前非,大澈大悟,也不妨礙他的成佛。但是有些人:「只知犯重障菩提,不見如來開秘訣。」以為犯了戒律,就不能成佛,以致自暴自棄,自生墮落,然而罪惡是以心為性,心既無住,則罪性亦空,只要發大心而修到明心見性,昔日行為的罪性也就自無著處了。

  證道歌最後一段,即以破除外在一切障礙,去除一切限制,做到一證一切證的定慧真如:

曰可冷,月可熱,眾魔不能壞真說。象駕崢嶸漫進途,誰見螳螂能拒轍。大象不遊於兔徑,大悟不拘於小節,莫將管見謗蒼蒼,未了吾今為君抉。

這一段歌詞,南亭大師以為是永嘉禪師的自白,他由天台宗轉為禪宗,天台宗罵他是魔王,證道歌是魔說,然而永嘉禪師早已意料,於是對於宗派門戶之見的障礙加以破除,以為「大悟不拘於小節」,不可以自己管見妄生毀謗。

  證道的障礙,仍來自於有為法的執著,不能虛空寧靜,以致眾魔叢生,產生修道的阻力,然而此阻力的化解,也正是領悟的助力。有為法的執著,一般較為顯著的為文字、語言、修為、宗派等我執的障礙,真正證道,務必超越一切有為法,不立文字,明心見性,立地成佛。

五、結語

  達摩大師說:「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」建立禪宗的理論基礎與體驗的方法。禪宗是超越一切對立與界限,超越理性與信仰,純由自我心靈的大覺,徹見自己本來心性的靈機。故達摩大師四句偈,「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」兩句是主體,以心性為眾生的本源,亦是佛所證的圓覺。「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。」是禪的表現形式,不拘泥外在文字與宗派,朗現其自由活潑的妙用。

  永嘉禪師的證道歌即順著明心見性的證修,表現離開一切執著,超越一切矛盾,呈現出一個獨脫自在的證道境界。以韻文的表現形式,暗寓無垠的禪底生機,來美化人類心靈,創造宇宙共在的奇文妙悟。其創作的本意,不在於談理說教與立說文字,故一切語言在於韻語的高低起伏中隱藏禪機,導引他人的性體,共證佛性,似為有為法,實本無為,或者超越有為無為,彷彿是天外禪音,引起聞者的共鳴。

  本文畫蛇添足,又欲將超感性的韻語,轉化為知性的文字,實非永嘉禪師之知音。又未能逐句詮說,以揭其奧秘,亦非永嘉禪師之助手,僅以簡略文字架構其內在義理體系,姑且以「初探」為名,企圖揭示證道歌在文學上與宗教思想上的二重價值。

鄭志明 永嘉玄覺禪師證道歌義理初探

中國佛教第28卷第六期(1984.0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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