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子「天命觀」真義 (下) 詹天性 第45期

四、 君子居易以俟命。

     先一段,我們探討了孔子以君子應志道行仁於天下,安百姓,這是君子任重道遠

的使命感。然而這是主觀的認知度,至於客觀的時空環境,沒有時運、權位,

君子是無法兼善天下,僅能獨善其身。這些際遇、時運、權位,這是命,這天命。

是故,孔子到五十歲時巳經了然天地大自然的定律,這就是天命的道理,

孔子嘗謂顏淵曰:「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,惟我與爾有是乎?」(述而第七)

用之則行,得其天命也,舍之則藏,未得天命也。是故,

孔子說:「五十而知天命」。(學而第一)又曰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」。

(堯曰第二十)其道理甚明矣。

最能說明君子應知天命,莫過於孔子在中庸說的一段話:

*「君子素其位而行,不願乎其外。素富貴,行乎富貴;素貧賤,行乎貧賤;

素夷狄,行乎夷狄;素患難,行乎患難;君子無入而不自得。」

「正己而不求於人,則無怨;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,故君子居易以俟命。…」(中庸十四章)

吾人把中庸這一章君子居易以俟命,對照一下論語若干章節,如:

*子曰:「富與貴,是人之所欲也;不以其道得之,不處也。

貧與賤,是人之所惡也;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。」

「君子去仁,惡乎成名。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,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。」(里仁第四)*

子曰:「飯疏食,飲水,曲肱而枕之,樂亦在其中矣。不義而富且貴,於我如浮雲。」(述而第七)

*子曰:

「…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邦有道,貧且賤焉,恥也;邦無道,富且貴焉,恥也。」(泰伯第八)

*子曰:「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知我者其天乎?」(憲問第十四)

以上所引用論語若干章節,簡要易明,而中庸第十四章就是這幾章節的總納。

 

    「素位而行,不願其外。」就是君子盡其在我,忠信而守分。

身處富貴、貧賤各有天命;夷狄患難,各有際遇,此乃天道之自然,

君子以仁居心,面對順境逆境,均心地平坦以處之,

盡人事,以待天命,這就是「居易以俟命」的道理,

這個道理也就是孔子在易經繫辭所云:

「樂天知命故不憂,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」(繫辭第五章第三節)的境界。

至此,「君子無入而不自得」,

即一切時、一切地、一切事,盡其在我,隨順天命,悠然自在矣。

 

第六、結論。

    命與天命的觀念,數千年來,深植人心,就以孔子聖人亦不例外。

一部論語中,孔子三提天命;先於自述中說:「五十而知天命」;

其次,提醒「君子應畏天命」;

最後一章節,又不忘再叮嚀曰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。」

 

    是故,命與天命的觀念是何其重要,因為,這是人人均會遭遇到的大問題。

而孔子一生的言行,在命與天命,給後人說了最正確的觀念,也作了最好的示範。

 

    綜觀孔子一生,可謂顛沛流離,

嘗自云:「吾少也賤,故多能鄙事。」(子罕第九)

三歲喪父,十七歲喪母,六十七歲夫人兀官氏亡,

六十九歲獨子伯魚卒,得年僅五十,白髮人送黑髮人,真是情何以堪。(見吳延環論語研究)

如此世俗眼光看孔子一生命運,可謂:時運不佳,命途多舛。

 

再以孔子仕途而言,

畢生除五十一歲至五十五歲歷任魯之中都宰、司空、大司寇稍有表現外,

至孔子五十五歲,「齊人歸女樂,季桓子受之,三日不朝,孔子行。」(微子第十七),

至後,孔子在仕途上難逢機會,

同樣地,如以世俗眼光來看,

就如同有子引用孔子的一句話,告訴伯牛所說:「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」。

 

    然而,孔子在生一世,抱著悲天憫人的使命感,抱著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的理想,

其志向在於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」。

他的胸襟「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。」

是故,自了五十五歲以後,帶著弟子開始遊列國,欲行仁道於天下,而期為列國君王所用。

孔子周遊列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:

    第一階段,主要在衛國,衛靈公死後,孔子離衛去陳,前後約五年。

    第二階段,主要在陳國,前後約四年。

    第三階段,主要在衛國,前後約五年。

 

    周遊列國前後十四年,到過至多十國(漢王充論衡國,儒增篇),

十四年當中,先後訪問了六國君王,其中,祇有在衛、陳兩國稍為如意。

國學大師錢穆考證說:「所仕惟衛陳兩國,所過惟曹宋鄭蔡。」(先秦諸子繫年,孔子自楚返衛考)

周遊列國期間,橫遭桓魋之亂及陳蔡之厄,幾乎送命。

其間,仲由向長沮、桀溺問津,

而導致孔子有:「天下有道,丘不與易也」之歎。

又逢晨門稱孔子曰:「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?」

再者,微生畝謂孔子曰:「丘,何為栖栖者與?」(憲問第十四)

 

    總體來說,這十四年來,孔子栖栖遑遑遊走於列國之間,卻難獲君王賞識,

在此種種困頓下,孔子並不氣餒,他給後人做了最好的示範,

那就是:「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」

 

    論語中記載,子在川上曰:「遊者如斯乎?不舍晝夜!」(子罕第九)

又曰:「學如不及猶恐失之。」(泰伯第八)

至後世王陽明嘗謂孔子有感於水的晝夜不息,

故能「發奮忘食,樂以忘憂,而不知老之將至。」(王陽明傳習錄)

 

    是故,周遊列國困頓期間,孔子以身示範告訴我們儒者的風範及道理:

「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」。

抱著修己行仁以安百姓之胸襟,「知其不可而為之」、

「天下有道,丘不與易也」、「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」、

「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,不知老之將至也」,一切盡其在我,以俟天命。

 

   孔子晚年,知天命不再,憂仁道之不行,乃感嘆著回魯裁正弟子,傳道後世。

論語中記載這麼一段話:

    *子在陳,曰:「歸與!歸與!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」(公冶長第五)

 

    意思是說,孔子晚年在陳國說:回去吧!回去吧!留在魯國家鄉的那些年輕人,

雖然志向都很大,可惜閱歷不夠豐富,

他們的學問文章雖然很有可觀,可惜不知道如何審度事理,使自己的學問道德更為精進。

於是,孔子六十八歲帶領著弟子,毅然返魯。

孔子體驗到富貴、貧賤、夭壽、困頓、得失等這些是天命,操之於天,不在於人;

相反的,學問、道德、教化等,這卻是操於人,惟其盡其在我,自強不息以俟天命。

 

    自後六年,孔子刪詩書,正禮樂,著春秋,整理六藝,並倡導平民教育,

其弟子三千,賢者七十有二,真正以身作則,

實現了「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」的偉大理想。

其可謂:「德配天地,萬古長青。」


行文至此,我們以太史公司馬遷所作史記孔子世家贊一段話作結語。

 

 

    太史公曰:「詩有之,『高山仰止,景行行之』雖不能至,然心嚮往之。

…天下君王至於賢人眾矣!當時則榮,沒則已焉。孔子布衣,傳十餘世(注:現巳傳八十餘世),

學者宗之。自天子王侯,中國言六藝者,折中於夫子,可謂至聖矣。」

 

    的確,筆者也曾經緬懷瞻仰偉人的心情,

至山東曲阜參觀三孔(孔、孔府、孔林),尤以在孔廟內殿,見「至聖先師」、

「德配天地」牌樓,感觸極深,久久不能離去,

如今,孔子不僅是中華的聖人,更是全世界共同尊敬的聖哲偉人。

觀乎今日,舉世滔滔,道德淪喪,倫理漸失,人心乖離,人欲橫流,世界顛簸動亂,

非孔子之道德、人本教育,實無以挽回劫難。

孟子嘗言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。」(孟子.告子篇)

我等中華兒女,何不從自己做起,找回人心本性,找回人本價值。

 

    是故,君子當以天下國家為己任。修己以敬,修己以安人,修己以安百姓。

志士仁人當行仁於天下,有殺身以成仁,無求生以害仁。

得志與民由之,不得志修身見於世。素位而行,不願其外,

富貴、貧賤、患難夭壽,是為天命,故君子居易以俟命。

吾人應當學習孔子: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; 學如不及,猶恐失之。

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,君子無入而不自得。能如是,方為孔子天命觀之真實意義。

最後,筆者引用宋朝朱熹兩句話(朱子語類,孔孟周程張子)來做總結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天不生仲尼,萬古如長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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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「天命觀」真義 (中) 詹天性 第45期

 

一、天命的真正內涵。

一部論文,甚至四書中,孔子嘗多次言及命與天命,然其內涵如何呢?

據筆者深入深討,幾乎者離不開天,

蓋中國古代聖王的傳統觀念:天是有意識的,是萬物的主宰,而命之古訓,即為天之所命。

是故,書經泰折曰:「民之所欲,天必從之」。

又詩經周維天之命亦云: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巳。」意即天命的道理,

是如此地深遠極了。是故人也必須盡人事以聽天命。

在中國傳統聖人觀念中,天命有各種比較接近的內涵:

 

一、天命近乎天道

       孔子在易說卦傳第二章云:

「昔者聖人之作易也,將公順性命之理。是故,立天之道,曰陰與陽;

立地之道,曰柔與剛;立人之道,曰仁與義。」

是故,天道、地道、人道之運行,皆以合乎性命之理,

天命近乎天道。天命近乎人道,而人道即是以仁義為本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另中庸,孔子告哀公問政云:

「誠者,天之道也;誠之者,人之道也。誠者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

從容中道,聖人也。誠之者,擇善而固執之也。」(二十章)

 

        蓋聖人乃天生至誠,故上合天道,下合人心時;

凡夫必須擇善而固執,努力達到誠的境界,能如是合天道,方可得天命也。

 

二、天命近乎天德。

中庸有一段話,是孔子讚嘆舜帝大德者必受命。

子曰:「舜其大教也與!德為聖人,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;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。」 

  『故大德,必得其位,必得其祿,必得其名,必得其壽,

故天之生物,必因其材而焉;故栽者培之,傾者覆之。』

…「故大德者必受命。」(中庸十七章)

孔子極其讚美舜帝之大孝。 而大孝近乎大德,大德近乎天德,

蓋易經乾卦有云:「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……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舜帝之大孝天德行於身,體之徵也;然受命為天子,則用之廣也。

是故,孔子讚美說:有偉大德行的人,一定能夠受到天命而為天子也。

 

三、天命近乎天數。

論語堯曰篇有一段話:

堯曰:

「咨!爾舜!天之曆數在爾躬,允執其中,四海困窮,天祿永終。」-舜亦以命禹。(堯曰二十)

曆數,即是天數。天數近乎天命也。謂帝王相繼之次弟猶歲時春夏秋冬之節氣也。

唐堯告訴虞舜說:「我告訴你,天命的運數,落在你的身上。

你須存心誠信,守住中道,方保其長久,否則,天下人民如果困頓窮苦,你的天祿就永遠絕止了。」

虞舜也用此話囑夏禹。

 

四、天命近乎天理。

 

      詩經云:「天生烝民,有物有則」此即指天地萬物皆有其理,順之則易,逆之則難,

如各循其理,何勞于己力哉?孟子亦云:「順天者存,逆天者亡」(離婁篇),

是指人心順乎天理則存,人時逆乎天理則亡。這就是中華文化「天人合一」的道理。

是故,求天必先求己。欲知天命所歸,必先知人心所嚮,惟天命之無常,故人事之必修。

 

五、天命近乎天性。

      這是出自「中庸」首章開宗明義之言:「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…」(中庸第一章)

本來,在論語中,孔子僅云:「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。」(雍也第六)

又,子貢嘗云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;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」(公治長第五)

蓋孔子非常務實,講究的是志道行仁,國計民生。然而,以誠為體的性德,到底是修身的根本,

是故,意識而后心正,心正而後身修,身修而后家齊而後國治,國治而后天下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孔子弟子曾參得乎孔子「忠恕之道」的真傳,再傳乎子思,

子思作中庸,闡釋孔子「天命之謂性」的思想,

是故云:「自誠明,謂之性,自明誠,謂之教。」(中庸二十一章) 

又云:「唯天下至誠,為能盡其性;能盡其性,則能盡人之性;

能盡人之性,則能盡物之性;能盡物之性,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

可以贊左地之化育,則可以與天地參矣。」(中庸二十二章)  

 

中庸思想,由天命之謂性,而演繹至「人與天地同參」,

至此,則即所謂:「萬物並育而不相害,道並行而不悖」矣。(中庸三十章)

 

     由以上諸多引證,可見天命離不開主宰的意識天,它可為天道、天德、天數、天理及天性解。

 

 

二、君子應知天命,畏天命。

        當我們的瞭解天命之各種內涵之後,再繼續探討論語中的「天命觀」

。一、五十而知天命。論語中,孔子有一段自述:*

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於學,三十而立;四十而不惑;五十而知天命;

六十而耳順;七十而從心所欲,不踰矩。」(為政第二)

這段話,是孔子自述立志學道的過程。立志為學道的第一要事。

而孔子十五歲就立志學習大學之導也(朱熹注);至三十歲而能卓然自立,即立於禮而成於樂也;

四十歲而能洞察一切事理,故知而不惑;五十而了然天地萬物運行的天命和天道;

六十歲耳順心通,不思而得;七十歲則隨順自然,從心自在也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五十而知天命,深一層解,如天命即是「天人合一」,參乎天地化育。

易云: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」。得於己者謂之生命,受於天者謂之天命。生命與天命息息相通。       

孟子盡心章嘗言:「盡其心者,如其性也;知其性,則知天矣。

存其心,養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殀壽不貳,修身以俟之,所立立命也。」(盡心章上)

 

        這段話很重要,似可做為孔子五十而知天命最佳闡釋。

本章句意思說:「能夠極盡自己靈明的本心,就是能夠知道自己自然的本性,

而進一步就知道天理。保守住自己善良的本心,培養自己自然的本性,

就是所以奉本原的天啊!至於生命的長短,心裡一點都不加疑慮;

只管修養身心等待那命數,這就是全立天命啊!」

 

二、君子應畏天命。

      孔子曰:「君子有三畏:畏天命、畏大人、畏聖人之言。

小人不知天命而畏也,狎大人,侮聖人之言。」(季氏第十六)       

畏者,敬事奉行之意也。君子修身以誠,處世以敬,

故心有所敬畏如小人則放肆縱恣,爭無忌憚矣。君子敬畏什麼呢?君子有三樣敬畏的事:       

敬畏上天所賦與的正命,敬畏德高望重的人,敬畏聖人警惕之言。

若夫小人,則不知天命為何,輕視有德位的人而戲侮聖人之言。 

何以君子要敬畏天命?如前所說,蓋天命近乎天道、天理…。

天命,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,就自然的規律,自然的法則必須順乎自然的規律和法則,

才能和自然和同一氣,所以先聖先賢才說:「順之則昌,逆之則亡。」

又說:「多行不義必自斃。」(左傳)道理即在此也。

 

三、不知之命無以為君子。

     一部論語,到了終篇,孔子的弟子以孔夫子的三句話來做最後的提醒。 

孔子曰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也。不知禮,無以立也。不知言,無以人也。」(堯曰第二十)

孔子說:「不知道天命只知道利害,那是不能做君子的。

不知道天理、禮法和紀律,那是無法立身處世。不知道人言之是非善惡,那是不能認識人心。」

是故,孔子最後提醒,君子應知天命,知禮,知人心也。  命,謂窮達之分

邢疏云:「天之賦命,窮達有時,當待時而動,若不知命而妄動,則非君子。」

朱注更引程子言:「知命者,如有命而信之。

人不知命,則見害必避,見利必趨,何以為君子?」誠哉斯言也。

 

三、孔子天命觀的真義。

     天命的觀念,影響中華文化幾千年的歷史,一直到今天,依然深植華人社會民心。

本文先前已對孔子天命觀深入探討,本節要歸結提出幾點,以進一步瞭解孔子強調天命觀的真義。

 

一、天命觀植基於天人感應。

      這是指人和天地鬼神的關係,中華文化中,天道、地道、人道是交互感應的。

孔子在易經及易經繫辭中,提示不少天命觀,例如:

*天垂象,見吉凶。(繫辭第二章第二節)

人心善,天現吉兆;人心趨惡,天現凶兆。

*仰之觀於天文,倚之察於地理,是故知鬼神之情狀。(繫辭第五章第二節)

 

     蓋人居天地間,氣聚為精,精聚為物。反終則魂升魂降而為變。

鬼歸神伸。是故,一本散萬殊,萬殊歸一本,

生死之說,不外天地陰陽變化一合一離,一屈一伸而已。

 *積善之家,必有餘慶;積不善之家,必有餘殃。(易經坤卦文言)

此即人之行善作惡,天必以回應以福禍而報也。

*天地感,而萬物化生。聖人感人心,而天下和平。(易經.咸卦,彖)

這是在易經咸卦,孔子作的彖。

意思是說,天地陰陽二氣互相感應,萬物才能變化生成。

而聖人之心與民心相感相應,方能天下和平。

咸卦彖辭,用意在期勉君王體會聖人之心,

相反地,如果君王為暴君,自然會失去天命和民心,其結果天災人禍也將接踵而來。

 

*子曰:「夫大人者,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

,與四時合其序,與鬼神合其吉凶,先天而弗,後天而奉天時,

天且弗違,後天而奉天時,天且弗違,而況于人乎?況于鬼神乎?」(乾卦九五爻飛能在天之文言)

 

        孔子在易經乾卦之文言,所說的這一段話,最足以說明人和天地鬼神的關係。

大人者,是指聖君或大德大才之人。      

天地萬物有其大自然的規律,就是天人交互感應,這就是天道的規律。

是故,大德大才之聖君,應與天地好生之德相應,與日月合其光明而照臨四方,

與四時合其次序而言行無差錯,與陰陽鬼神相應而趨吉避凶。

不違於先天之天道規律亦不違於後天之自然規律,何況於人事及鬼神之陰陽往來變化?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這種天人感的天命觀,一直影響中華文化數千年歷史,真到如今,依然如此,

在此謹舉幾位大言論作為佐證:

*漢朝大儒董仲舒曰 「人居天地之間,常與治亂之氣相流通,故人氣和而天地之化美,反之則否。」

亂世之所起,皆因天地之化而成,敗物乘陰陽之資,以任其所為,所以為惡。」

「從天下事之發展,便可推知人事之治亂因氣之邪正。」(春秋繁露,天之為篇)

 

        董仲舒以天地之氣和治亂之氣是相互感應,故提出三綱五常以正人心,

三綱者,君為臣綱,父為子綱,夫為婦綱。五常者,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也,

建立了儒家倫理道德之綱領,更提出:「正其誼不謀其利,明其道不計其功」以端正人心向善。

 

*宋代大儒邵康節曰:「順逆之應,係由於人心之所感。」   

又曰:「時者天也,事者人也。時重而事起,天運而人從,猶形行而影會,聲發而響應歟。」(皇極經世,觀物內篇) 

康節先生謂「天時動,人事應」天時與人事,就像「如影隨形如響斯應」,

兩天時之動,應乎人心之所感也,人心趨善,天時則風調雨順;人心趨惡,則天災人禍;其感之道,至為明顯。

 

*清初大儒顧炎武曰:

        「善與不善,一氣之相感,如水之流濕,火之就燥,不期然而然,無不感也,無不應也;

其有不齊,則如夏之寒,冬之燠,得顧一日偶逢,而非四時之正氣也。」(日知錄)

 

        炎武為明末遺老,以「博學經世,行己有聽」為學問宗旨,

鼓勵人心向善,以維持孟子之性善說,其用心良苦。人心之善良與否,至為重要,其終究影響到天災人禍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是故,吾人應可體會,天命觀實為天人感應的因果觀。

自天道而言,是天道循環的自然定律;自人道而言,則為倫理道德律。

重要的是:天道和人道善惡吉凶悔吝是交互感應的。

 

二、大德必受命。

     天命觀第二層的體驗是天地、君王、人民三者之間的關係。   

孔子於中庸中讚歎舜帝大孝之德時,

謂:「舜其大孝也與!德為聖人,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……故大德者必受命。」(中第十七章)

 

        天命觀非常重要的一個觀念,即上天把養民教民之重責大任賦予大德之人,

而大德大君王必須本乎天命來養護萬民,否則上天會把天命、天祿收回去的,

這種觀念,可以自最古老的書經、詩經中得到佐證:

*帝典曰:「克明峻德。」(書經堯共篇)君王要能彰顯人生最高的德性。

*太甲曰:「顧諟天之明命」(書經太甲篇)君王要認清上天所賦的天命。

*康誥曰:「惟命不于常。道善則得之,不善則失之。」(書經康誥篇)

天命無常,惟有大德大善者方能居之,否則失之。

*康誥曰:「如保赤子」(書經康語篇)君王當愛護萬民,如同赤子嬰兒一般。

*泰誓曰:「民之所欲,天必從之。」意即人民養活生命的合理需求,上蒼會慈心賜予。

又曰:「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聽。」(書經泰誓篇)

意即「天若是看,即從我們人民看;天若是聽,即從我們人民聽。」

*堯曰:「四海困窮,天祿永終。」(書經堯曰篇)

堯告訴舜:天命的運務在你身上,你要信守中道,養護萬民,

否則一旦四海困窮,陷人民於水火,則天祿就會被剝奪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 以上所舉的書經中的天命觀,上天就是要君王養護萬民,否則天命是不常在的,一旦人民困苦潦倒,上天就把君王的天命、天祿收回去了。再檢視一下詩經,謹舉二則實例以為說明:

*維天之命。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,於乎不顯,文王之德之純。」(詩經周頌)  這一則周頌是周公制禮時,祭祀文王的讚辭。意思是說,至高至大的上蒼,賦予文王衛護養育萬民的天命,如此完美(穆,美也)而無終止。如此顯耀於天下(不顯,丕顯也),就是文王純善至大的德行啊!

這裡指出文王接受天命而有天下。

 

*昊天有成命。(詩經,周頌)昊天有成命,二后受之,成王不敢康。

夙夜基命宥密於緯熙,單厥心,肆其靖之。這一則周頌,是祭周成王讚辭。

意思是說:上蒼有天命,文王武王受之。(二后指文王、武王,古后與王通用)       

成王不敢懈怠安享康樂,早晚勞碌期能不負天命,發揚祖德顯光明。

詩經中類此歌頌先君王先王者很多,然幾乎均不離天命。 

大德必受命的天命觀,事實上一直影響後世至鉅,謹再舉漢朝董仲舒一段話來說明:

     董仲舒曰:

「天令之謂命,命非聖人不行。質樸之謂性,性非教化不成。人欲之謂情,情非制度不節。」

「是故,王者,上護於承天命,以順命也。下務明教化民,以成性也。正法度之宜,別上下之序,以防欲也。

修此三者,而大本舉矣。」(前漢書卷五十六,董仲舒傳)

 

        又曰:「災者,天之譴也;異者,天之威也。」 

「凡災異之本,盡生於國家之失。國家之失,乃始萌芽,而天出災害以以譴告之。」(春秋繁露卷八)

 

        董仲舒的天命觀巳將天地、君王、人民闡釋得清清楚楚了。即王者受天命而治民,是大德必受命,

其次王者必配天,行仁教養人民,如王者逆天而倒行逆施,則天必懲之,天災人禍接踵而來,王者終失天祿也。

 

三、君子志在修己以安百姓。

      第三個層面,要探討君子在天命觀中,何以自處。

蓋天命非君王專屬而已,上天賦予每個人均有其任務,這也是天命,世俗間稱為使命感,

指士君子對天下國家以人民所應擔當的責任。論語中有這麼一段話:       

子路問「君子」。子曰:「修己以敬。」曰:「如欺而已乎?」

子曰:「修己以安人。」曰:「如斯而已乎?」

曰:「修已以安百姓。修亡以安百姓,堯舜其猶病。」(憲問第十四)

子路問孔子「君子之道」。孔子說:「要拿誠敬心來修養自己。」

甚麼是誠敬心,這是一種克己的功夫。自敬而敬人,自重而重人

,孔子畢生志業來行仁。是故,當有一次顏淵請教「仁」的時候,

孔子說:「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焉。」(顏淵第十二)    

這就是要以誠敬心來修養自己,來克己復禮,這就是仁最根本的修養。

子路又問:「這樣就算了嗎?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孔子又答:「修養自己來安養他人。」

修己只是最基本功夫,更進一步要誠心愛人,安養周遭之人,

此即孔子曾答樊遲問仁所言:「仁者愛人」(顏淵第十二) 

子路又再問:「這樣就算了嗎?」

孔子又再回答:「修養自己以安養天下百姓。

修養自己以安養天下百姓的功夫,就是連堯舜這樣的聖人,還常懷憂心怕做不到呢!」

 

      「甚麼是修己以安百姓?」這就是孔子畢生行仁的大志,

要使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」(公冶長第五)

這就是世界大同的胸懷:「故人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,

使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矜寡獨疾廢者皆所養。」(禮運大同篇)

 

       孔子這種修己行仁於天下而安百姓的精神,他的學生來日參詮釋得最為清楚。

曾子曰: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」(泰伯第八)

曾參,是孔子「一貫之道」的傳者,四書中之「大學」即為曾參所作。

孔子嘗言:「柴也愚,參也魯,師也辟,由也喭。」(告進第十二)

 

       意思是說:「他的學生中,高柴愚笨,曾參魯鈍,子張不厚實,子路則粗俗。」

至宋大儒程明道嘗嘆曾參說:「參竟以魯得之」(二程遺書)

曾參雖然魯鈍,但他弘毅行仁,自強不息,故能得到孔子「一貫之道」的真傳。  

曾參說:「士君子不可以不寬強毅,心胸寬弘毅力堅忍,方能擔當重責大任,行仁道於天下而源遠流長。

士君子畢生以行仁為己任,責任怎麼不重大?堅此百忍,毅力而為,一直到死不罷休,豈非道遠?」

這一段話曾子將孔子的理想,化為行動,這就是君子行仁安百姓的使命感。

 

       孔子期勉君子行仁於天下而安百姓的使命感,甚至可以為仁而生,為仁而死,

是故,子曰:「志士仁人,無求生以害仁,有殺生以成仁。」(衛靈公第十五)

意思是說:志士和仁人君子,決不會因為要保全生命而敗壞仁道的,

只有寧可犧牲自己身家性命而成就仁道的。

至孟子之時,繼承孔子的道統,更進一步以仁與義相提並論,

這也是易經說卦傳所云:「在人之道,曰仁與義」。是故,在孟子一書中,可扼要舉一些例子:

 

*孟子曰:「仁者無敵。」(梁惠王上)

又曰:「王,何必曰利?亦有仁義而己矣!」(梁惠王上,孟子見梁惠王)

*孟子曰:「…居天下之廣居,立天下之正位,行天下之大道;富貴不能淫,

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謂大丈夫。」(滕文公下)

 

       孟子謂居天下之廣居,即居仁道之廣宅,以仁居心也。

立天下之正住,即立於禮的正位,克己禮以行仁也。行天下之大道,即行義理於天下也。

最重要是有沒有行抱負的時與運,這就是天命,是故說:得志就要待仁義於天下而安養百姓,

不得志則起碼要守住個人的品格、操守,守著自己的善道,不為富貴所淫亂,不為貧賤所移節,

不為威力而屈服,這就是大丈夫也。

 

*孟子曰:「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以及人之幼;天下可運於掌。」(梁惠王上)

 

這就是孟子行仁義於天下之抱負和胸襟。

 

*孟子:「…生,亦我所欲也;義,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義者也。」(告子上)

 

       成仁取義,這是孔孟儒家思想影響後世志士仁人挑起天、國家、百姓重責大任的極至。

是故,宋末文天祥臨終詩曰:「孔曰成仁,孟曰取義,惟其義盡,所以仁至。

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?爾今爾後,庶幾無愧。」

 

孔子的君子修己行仁以安天下百姓的思想,就是志士仁人的使命感,

而把它詮釋最完美的,莫過於宋代大儒張載。張載,世稱橫渠先生,

載之一生,始終守儒道,善發明聖人之遺旨,履行立禮行仁,變化氣質之道,

學必如聖人而後已。

張載傳世名言曰:「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。」(見張載集)

 

        為天地立心;易云:「復異見天地之心」(易復卦觔辭)

天地之心即人之真心也,亦即生生不息之仁也。

天地之心,使人心無偏、無私,恢復人之善良本心也,這就是以仁居心也。為生民立命;

朱熹注,為生民立道也。何以為生民立命,即志道行仁而養民生命,提升百姓慧命,

此即孟子所云:「存其心養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天壽不貳,修身以俟之,所以立命也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要從盡心下手,盡心知性,造其理也;存心養性履其事也。

修身行仁,終在安養百姓生命及慧命,這是君子的重責大任。

為往聖繼絕學;傳孔子一貫忠恕之道,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(衛公第十五)

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人。」(雍也第六)

自消極而積極面,行仁面廣大深遠不巳。

為萬世開太平,這就是孔子「禮運大同為」大同世界的偉大思想,這是古今中外最偉大的思想。

民國初年,經陳立夫先生之建議:「禮運大同為」樹立碑於聯合國,至今依然存在。

 

       張載這四句名言,已將孔子天命觀的理想,作了最完美的發揮,

是故天命觀源自於天,本乎天人感應之道,而其高的理想,卻是「天人合一」的境界。

這就是孔子以君子行仁於天下,安百姓的偉大使命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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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「天命觀」真義 (上) 詹天性 第45期

孔子天命觀

讀論語就像嚼菜根一樣,越嚼越有味道。

俗話說:「八歲讀論語,八十歲也讀論語」,但體會的境界不一樣。


常聽到一句話:「半部論語治天下。」

因為論語是教導人做「正人君子」的道理,教導人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」的道理。


「半部論語治天下」這句話是出自宋朝開國名相趙普。

趙普曾經向當時宋太宗說:「臣有論語一部,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,以半部佐陛下治天下。」

 

事實上,「半部論語」當然可以治天下,問題是要有「位與權」。

一個人是否有權位,這叫做際遇。而際遇之有無,我們通常歸諸於命運,

如提昇較高層面,朝政大變革、朝代更替、乾坤運轉,

古人常歸之於天命。 一部論語孔子多次提到天、命、以及天命,

尤其到了最後一章堯曰第二十的最後一節,

孔子還一再提示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也。」(論語堯曰第二十)

 

君子,指才德兼備之士。 依照古人傳統說法:人道本於天道,

人的禍褔窮通天壽,均為天所支配,這就叫「命」,由於命由天所賦予,所以稱「天命」。

朱熹在注解時,引用了程頤的話說:「知命者,如有命而信之也,

人不知命,則見害必避,見利必趨,何以為君子?」

由此可見,孔子對於君子知命是何其重視。本文,筆者探討的主題,就是孔子的天命觀。

 

一般的了解:有觀念、觀察、觀照。

在這裡的「天命觀」側重在觀念。觀念是一種念頭、想法、看法。

常言道:「觀念決定行為,行為決定習慣,習慣決定個性,個性決定命運。」

是故,觀念最後的決定是命運。

孔子的天命觀,應從三個層面來探討:即天地鬼神、命運,以及天命。

因為這三個層面是合而為一,不可斷然分離。

 

第一、 孔子對天地鬼神的態度

一、 天地人為三才

      孔子晚而喜易,曾於易經說卦傳曰:

「昔者聖人之作易也,將以順性命之理。是以立天之道,曰陰與陽:立地之道,曰柔與剛;

立人之道,曰仁與義;兼三才而兩之,故易六晝而成卦。」

孔子說明天地人生的道理,天有天道,地有地道,人有人道;

天地人之道,即陰陽、剛柔、仁義而已,此之謂:「天地人」並列為三才。

 

       宋朝,大儒邵康節闡釋曰:「一氣才分,兩儀已備,圓者為天,方者為地;

變化生成,動植由天,人生其間,最靈最貴。」

易經, 以人類對大自然的直覺觀察而取象,

故云:「天圓地方」,而人為天地之間最貴者也,此即是天地人並列為三才。

 

二、 天分自然天及意識天。

(一) 自然天。

       指自然現象的天,如天空、虛空、藍天綠地、青天白日等。有一位小朋友如此描述天空。

「天空像一塊美麗的畫布,隨著想像力變化出各式各樣美麗的圖案。」

「天空中有好多變化多端的雲,一會兒像盛開的花,一會兒又像雪白兔子,

有時像人形,有時又像小狗的模樣,真是有趣極了。」(中華日報,97年1月20日兒童版)

 

       這就是自然天。中庸中也有一段說及自然天:

「唯天下至聖,為能聰明睿知…,天之所覆,地之所載;日月所照,霜露所隊;

凡有血氣者,沒有一個不尊重他,親近他,故曰:「聖德能配上天。」這就是孔子所言的自然天。

 

(二) 意識天。

      顧名思義,以天為有意識,有覺知,有主宰,有感應也。

當人在最無助無奈時,常祈禱於天,逢有重大祭典,君王亦得祭天,

蓋以天道為有意識的主宰,天道人道互有感應也。

論語中,時常可體會到孔子的意識天。例如:    

一、 天生德於予,桓魋其如予何!(述而第七)

有一次,孔子周遊列國至宋國,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,

弟子告訴孔子速為逃走,

孔子說:「若上天賦我以匡世之德,桓魋能奈我何?」此為孔子感慨申訴之於天。

 

二、 天之未喪斯文也。匡人其如予何?(子罕第九)

又有一次,孔子離衛經匡至宋。匡人見孔子,誤以為魯季氏之家臣陽虎,五天圍困,

孔子慨然嘆曰:「文王去世巳久,難道禮樂制度不在這裡嗎?

如果天要喪失這文化,後死的我,便不得參與聞知這文化,

如果天不想喪失這文化,那麼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?」

此處孔子當然認為天有意識,才能決定將喪斯文?或不喪斯文?

 

三、 予所否者,天厭之,天厭之。(雍也第六)衛靈公之愛妃南子,

當時把持衛國朝政,生性風流,風評不佳。

由於孔子德高望重,是故,南子欲見孔子,

當時子路知道這件事,非常不高興,

於是孔子發誓說:「我若有所不當,讓天厭棄我,讓天厭棄我。」

 

四、 郊社之禮,所以事上帝也。(中庸第十九章)

中庸第十九章,是孔子稱讚周武王及周公的教道:

孔子說:「武王和周公,真是天下所通稱能盡教道。

所謂孝就是能夠善繼先人的志向,善於續成先人的事業。」

文中,孔子提到「郊社之禮,所以事上帝也」。

孔子說:「祭天地的禮節(郊社之禮)是用來事奉上帝的;

祭祖廟的禮節(宗廟之禮),是用來祭祀自己祖先的。」

在這裡,孔子的意識天,直接指出了有意識的主宰天-上帝。

 

三、 鬼神存在而不可視聞。

中庸有一段話,如是說:

子曰:「鬼神之為德,其盛乎?視之而弗見,聽之而弗聞,體物而不可遺。

使天下之人,齋明盛服,以存祭祀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」(中庸第十六章)

意思是說鬼神乃天地造化的跡象,其德性功效大極了!

惟視之無形,聽之無聲,卻是存在不遺,天下之人齋戒沐浴,恭敬祭祀,

鬼神如在其上,如在左右。祭祀鬼神一定要有恭敬心。

因此,孔子說:「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。」(論語八佾第三)

又說:「吾不與祭,如不祭。」祭祀,一定要親自誠心與祭,否則是不能算數的。

 

四、 敬鬼神而遠之。敬鬼神而遠之,這是孔子表現人生的最高智慧,

因為鬼神雖然存在,但視之不見,聽之不聞,

如迷惑於鬼神,而不知奮勵自強,終將一事無成。我們體會一下,下面段話:

 

(一) 敬鬼神而遠之。
樊遲問知:子曰:「務民之義,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。」(雍也第六)

有一次,孔子弟子樊遲問「知」的道理,

孔子回答說:「要轉心致力在人民所關心的事務上,

至於不可知的鬼神,應該抱著敬重而遠離的態度,千萬不可迷信,

這樣就是「知」的道理了。」

 

(二) 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
    孔子不光是主張「敬鬼神而遠之」,更認為要回歸到現實的人生,

這就是:「務實」。下面是孔子與子路的一段對話:


    季路問事鬼神。


    子曰: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」


 曰:「敢問死?」


 曰:「未知生,焉知死?」(先進第十一)


 子路問孔子奉事鬼神的道理,

孔子回答說:「活人還沒能事奉好,怎麼能事奉鬼神?」


 子路又問:「敢問人死了之後,怎麼樣?」


 孔子回答說:「生前的事營且未能知道如何知道死後之事。」


 足見孔子重視「人」,是「人本思想」。


    人在世上要活得有意義,有價值,至於鬼神,則當「敬而遠之」也。

 

(三) 子不語:「怪、力、亂、神。」(述而第十)


    先前是孔子與學生對鬼神對答的態度,這一句是孔子自己的修為。


    怪,是希奇古怪的事。


    力,是好勇打鬥的事。


    亂,是淫亂、亂倫、作亂的事。


    神,是鬼神之事。


    這些事,是不切實際,或傷風敗俗,可能誤導社會,所以孔子不說。


    朱熹解釋說:「怪異、勇力、悖亂之事,非理之正,固聖人所不語;

鬼神,造化之跡,雖非不正,然非窮之至,有未易明者,故亦不輕以語人也。」

第二、 孔子對命運的態度
探討了孔子對天地鬼神的態度之後,我們再進一步探討孔子對命運的態度。

諺語有云:「一命,二運,三風水,四積德,五讀書。」

凡此五項是影響人的一生命運。一般而言。命:是指一生「與生俱來」,

通常凡夫一生為命所拘,不易改變,俗話說:「落地時,八字命」也。運:是動態,是流轉變動,

常言道:「五年一大運,三年一小運。」、「時來運轉」、

「三十年河西,三十年河東」、「三十年風水輪流轉」,這就是指運勢而言。

 

一、 孔子相信命運,但非宿命論。


相信人的確有命運這回事,但不能完全聽天由命,任由命運所擺布。

(一) 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


司馬牛憂曰:「人皆有兄弟,我獨亡。」

子夏曰:「商聞之矣,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

君子敬而無失,與人恭而有禮,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。君子何患無兄弟也。」(顏淵第十二)

這時子夏安慰司馬綷說:「我曾經聽孔夫子說,死生由命中註定,

富貴非人力能強求,君子惟敬謹而無過失,待人謙恭有禮,

則四海之內(天下也)皆可以為兄弟也,又何必憂愁沒有兄弟?」

 

(二) 亡之,命矣夫!
伯牛有疾。子問之,自牖執其手,

曰:「亡之命矣夫!斯人也,而有斯疾也,斯人也,而有斯疾也。」(雍也第六)

孔子的弟子冉白綷,有德行,是個好人,好人應有好幸才對可是偏偏生了惡癩病(即痲瘋病),

孔子去探病,自窗外握著伯綷的手,成慨的說:

「這樣有德行的人,怎麼會得到這種病!這樣有德行的人,麼會得這種病!」

孔子連聲二嘆,深感命運捉弄人。

 

(三) 顏淵不幸知命死矣!


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。孔子對曰:「有顏回者好學;不遷怒,不二過。

不幸知命死矣;今也則亡,未聞好學者也。」(雍也第六)

顏淵是孔子最得意的門生,死於壯年,一說三十二歲,另一說四十一歲,

至今,曲阜除有孔廟外,尚有顏回廟,世尊為復聖。  

顏淵安貧樂道:「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也不改其樂。」(雍也第六)

顏淵之「不遷怒,不貳過」這是相當高的「克已復禮為仁」的修身功夫,

是故在易經復卦初九爻:「不遠復,旡祇悔,元吉。」

「象曰:不遠之復,以修身也。」孔子特別於易經繫辭舉顏回為例,而加以闡釋,

他說:「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,未嘗復行也。

『易曰:不遠復,旡祇悔,元吉。』」。意思是說:顏回最能知微之道即知微知彰,

起心動念清清楚楚,因之有過失未嘗不知道,知道了未嘗不改正,

其克己修身做的真好,然而這麼一位德才能兼備的人卻天不假年,中年而亡,寧非命乎?

 

二、 不管命運,勇往直前。
前面提到,孔子見到人世間一切無常,生老病死,一樣感慨命運。

然而,孔子處於戰亂局勢,見生民塗碳,抱著志道行仁的使命感,雖處逆境中,仍以無比的毅力,

栖栖遑遑,周遊列國十四年,真是不管命運,勇往直前,有兩句話,最足以容當時的孔子的心境,

即「天下有道,丘不與易也。」,「知其不可而為之也。」。

 

(一) 天下有道,丘不與易也


論語有這麼一段記載:


長沮,桀溺耦而根耕,孔子遇之,使子路問津焉。

長沮曰:「夫執與者為誰?」

孔路曰:「為孔丘。曰:「是魯孔丘與?」曰:「是也。」曰:「是知津矣!」

問於桀溺。桀溺曰:「子為誰?」曰:「為仲由」曰:「是孔丘之徒與?」對曰:「然。」

曰:「滔滔者,天下皆是也,而誰以易之?且不與其從辟人之士也,豈若從辟世之士哉?」

耰而不輟。子路行以告,夫子憮然曰:「鳥獸不可與同辟,吾非斯之徒與而誰與?

天下有道,丘不與易也。」(微子第十八)論語這段話,最足以說明孔子栖遑奔走,

欲志道行仁於天下,拯蒼生於水火的偉大胸襟。長沮先問說:「那在車上執馬韁繩的是誰?」

子路回答說:「是孔丘。」長沮說:「是魯國的孔丘嗎?」子路答說:「正是。」

長沮又說「孔丘是周遊列國的人,應該知道那渡口吧!」

這句話是雙關語,意思是說天下無道,舉世混亂,孔丘應該知道走該走的道徑,才是識時務。

子路又問桀溺,桀溺先反問說:「你是誰?」子路說:「我是仲由。」

桀溺又問:「就是魯國孔丘的門人嗎?」

子路答說:「是的。」於是桀溺說出一段內心感慨的話,

他說:「如今天下,舉世滔滔有如洪水,到處橫溢,有誰能改變這亂世嗎?

因此你與其跟著厭避少數人而周遊列國的人,還不如跟著辟世隱居的人還來得好。」

說完了,仍舊繼續耕耘,子路走回,把二位隱士的話,告訴了孔子,

孔子然有感而說:「人是不可和鳥一樣棲隱的,我生為人,怎可不關愛世間疾苦?

如果天下有道又何用孔丘出來奔走變易改革,期能安民呢?」

由此,足見孔子胸懷天下,念念蒼生的使命感也。

 

(二) 知如其不可而為之。


再看論語一段記載:


子路宿於石門,晨門曰:「奚自?」子路曰:「自孔氏。」

曰:「是知其不可為之者與?」(憲問第十四)

有一次,子路自他處來到魯城,由於天已黑,城門已關閉,因此宿住魯城的外門。

一位掌管城門的人(也是一位隱者)就問他說:「你從何處來」子路答說:「從孔子那邊來。」

掌城門的人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,

他說:「就是明知不可行,而仍是奔波勞苦想行道於天下的孔丘嗎?」

朱熹解釋說:守門之人「蓋賢而隱於抱關者也」,

是故,知聖人之心。在隱者,如世之不可即不為也。

在志於濟世之聖人,則無往而不可而為,亦屬「為」的一種,非所謂「強為」也。

 

(三)道之將廢也與?命也。
論語中又有一段記載:公伯寮,愬子路於季孫;子服景伯以告,

曰:「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,吾力猶能肆諸市朝。」

子曰:「道之將行也與?命也;道之將廢也與?命也;公伯寮其如命何。」(憲問第十四)

這段話的意思是說:子服景伯名何忌,是魯國大夫。

因當時公伯寮(亦為孔子弟子)和子路同在季孫氏面前說了子路的諂言,

就把這情形告訴孔子說:「季孫聽了公伯寮的讒言,巳經對子路有所疑惑,

但我還有能力使季孫明白真相,並把公伯寮殺了陳屍在市上。」

孔子聽了以後說:「子路出仕,原為行道,所以道如果能行,這是天命;

道如果不能行,也是天命呀!」 「公伯寮雖能毀謗人,卻奈何不得天命呀!」

夫子志於道,據以德,依於仁,而歸諸天命,亦所以曉諭景伯,安慰子路,而警戒公伯寮也。

 

(四) 發憤亡食,樂以亡憂


論語中有一則是說至孔子不管命運,勇往直前的積極、樂觀、奮鬥的態度。


葉公問孔子於子路,子路不對。

子曰:「女奚不曰:『其為人也,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,不知老之將至云爾。』」(述而第七)

葉公,是楚國葉縣,姓沉,字子高,稱公。

有一次,葉公問子路:「孔子的為人到底怎樣?」子路由於葉公位稱公而不肖回答。


孔子知道後就說:「你為什麼不回答?他的為人,發憤起來,堅定心志去做,連飲食也會忘記。

若有所悟得,則快快樂開一切憂愁煩惱,連老之將至都忘得乾乾淨淨。」

易經所云:「君子以自強不息」,又云:「安士敦乎仁,故旡憂」。

就是這種「發憤忘食,樂以忘憂」,積極、奮發,豐富生命,開創生命的寫照。

 

 

(五) 君子以致命遂志。


致命,是順天命之自然規律。遂志,是遇困窮,君子仍應持其志,毋暴其氣。

這是易經困卦,孔子在大家對名子處困窮的重要提示。

最足以說明孔子處困窮之時而順天命,草過於「陳蔡之厄」。

魯哀公六年,孔子時年六十有三,中國東南吳越崛起。

當時吳伐陳,而楚救陳,楚昭王聞孔子德高賢能,使人聘孔子往楚,孔子就在陳蔡之間,將往楚國。

陳蔡諸大夫相互謀商曰:「今楚,大國也,來聘孔子,孔子用於楚,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!」

認為楚原為大國,再用孔子就如虎添翼,陳蔡那裡還有生存空間,

於是陳蔡共發兵圍困孔子及弟子們:「不得行,絕糧七日,從者病,莫能與。」

而這個困頓危急之時,孔老夫子卻依然「講誦弦歌不輟」,定如恆,

子路看了,實在是受不了,真的有點生氣,於是和孔子有一段對話:

 

子路慍見曰:「君子亦有窮?」子曰:「君子困窮,小人窮斯濫矣?」(衛靈公第十五)

這一段簡短的答問,最足以說明孔子處時運困窮的態度。
君子困窮,程頤:「困窮者,困守其窮也。」

窮,指窮困也,君子當行而行,當止而止,處困而享,無所怨悔,這就是君子以致命遂志的道理。

「說苑雜言」對孔子遭「陳蔡之厄」,如何盡人道而順天命,有一段極傳神的描述,特記於次:

「孔子遭難陳之境,絕糧七日,子貢執轡曰:『二三子從夫子而遇此難也,其不可忘巳。』

孔子曰:『惡!何言也。』諺不云乎:『三折肱而成良醫』。

夫陳蔡之間,丘之達也,二三子從丘者,皆丘之幸人也。

吾聞人君不困不成王,烈士困不成仁,昔者湯困於呂,文王因於爰里,秦穆公困於殽,

齊桓困於長勺,勾踐因於會稽,晉文困於驪氏,夫困之為道從寒之及煖,煖之及寒也。

惟賢者獨知而難言之也,

易曰:『困,享貞,大人吉,无咎,有言不信。』聖人所與人難言信也。」

這一段話,特別以易經困卦的真義來說明孔子處「陳蔡之厄」。


因之時,陽剛之氣為邪所乘,君子困頓之時,「有言不信」,

說的再有道理,人都不相信:「尚口仍窮」,道理者懂,有理卻說不清。

君子處困頓,道窮力竭,但應固守,素位而行,順乎天命而不撓,

即「素患難,行乎患難」、「君子無入而不自得」、

「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,故君子居易(居心平坦)以俟命(待天命)」。(中庸十四章)

這就是君子以致命遂志也。

待續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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